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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像我这般热切地爱你

他看起来似乎好几天没打理自己, 胡茬邋遢, 机车服褶皱,可能没睡好,或者其他原因, 眼里非常红。


先不说他之前险些伤害她,就他现在的样子,也已足够让商津竖起警惕。但她没敢表现出来, 轻轻尝试挣他的手,语气平和关心:“你离开memory后去哪里了?大家都在找你。没事吧?”


商津庆幸此时周围路人来往, 如果他想对她怎样, 多少没那么容易。


阿ben手劲很大, 看穿她:“你在怕我?”


怎么可能不怕?商津的眼角余光悄悄锁定等下可以向左斜前方卖水果和果汁的老板求助,面对阿ben仍强装镇定与和气,商量道:“你有什么话先松开我再慢慢说。”


不想, 阿ben忽然跪倒:“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们和好好不好?你提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只要你别和我分手。”


商津措手不及,甚至有点懵,可依然不敢放松神经:“你不要这样子,讲得很清楚了,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可以。”


“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再喜欢我也肯定没有很深,现在及时抽身来得及。”


“感情这事和认识多久没有关系。有的人相处十年就是不来电,有的人就是能够一眼万年。”


他的深情完全写在他的眼睛里, 这让商津抑不住恶心,她也不想再吸引路人的目光,态度坚定道:“你起来吧,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和你和好,再纠缠不清我报警了,别让彼此太难看。”


阿ben仍跪着,从抓她的手改为抱住她的腰,死缠烂打:“你不答应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放开我呀!”商津恼火,鼻间嗅到一股不知哪来的气味,有点香甜。而转瞬,她脑子像塞了团棉花,滞塞住思绪,再思考不了,周围穿行的路人融入灯光中随之晕开,看得见,但有点看不清。


阿ben从地上站起来了,面孔在她眼前晃动,嘴巴一张一合。


商津模模糊糊听到他说“我们回去”,她没任何想法,任由他牵着她,迈开步子跟着他走。


肩膀遭一股巨大的力劲重重按来,商津顿时动不了,紧接着那股力将她往后拽,与她手上的那道力形成对抗。商津觉得疼,肩膀疼,手臂也疼,她似乎成了拔河比赛中的绳子,一会儿被往左边拉一会儿被往右边拉,左边的耳朵接收的说话声是急切的“商津你跟我走”,右边耳边接收的说话声是冰凉的“我已经报警了”。


人影晃动,商津看得眼睛花,所有声音混杂一起变得嘈杂,她无法仔细辨别究竟都在讲什么。不消须臾,整个世界忽然翻了个方向,人影全部变到上方,其中有一个似乎蹲下身来,她看到他的脸上好像闪着星星,伸出手去抓。


手被打开,根本没抓到。


很疼。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开心。



清醒过来时,商津发现已回到二手旧货店她的房间里,窗外天光大亮,叫她一时片刻不知今夕何夕,呆了好几秒,她迅速坐起找手机。


手机没在她习惯的枕头下的位置。房间不大,更没多少家具,转一圈眼珠子能看尽全部,她硬生生费了十多分钟,才在桌子上找到,明明位置非常醒目,她刚才一再略过宛若睁眼瞎。


攥紧手机,商津坐回床上,慢吞吞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反应了约莫两秒,意识到,现在是第二天上午九点二十分。


又静坐好几分钟,商津抱住脑袋,后知后觉,她为什么变得这么迟钝?她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房门被叩响:“商妹子?你起来了是不是?我在楼下有听到你走路的动静。”


思绪的迟钝致使身体的行动跟着迟钝,隔三秒,商津应:“我起了。”


走去开门的几秒钟给了她点时间用迟钝的脑袋准备问题,得以在一打开门就求助阿金:“金哥,我出什么事了?”


阿金分明了解她的情况:“别怕,都是暂时的,等到今晚应该就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是阿ben对我用了迷药吗?”昨晚的记忆断片,只截止至她被纠缠,现在商津能猜到,她也许差点遭拐。


“差不多。”


“我怎么得救的?”


“浦哥啊。”由于不清楚她那会儿和浦开济是分开的,阿金有点奇怪商津的问话。


商津只不过确认一下,是不是浦开济后来折返回来找她了。


阿金庆幸:“还好你和浦哥在一块,那个阿ben是知道了你最近每晚去夜市,昨天特意去蹲点跟踪你,如果只你一个人,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在周围人的帮助下没让阿ben逃跑成功,送去了当地警察局,但过不了几天肯定会放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来找你。”


他为商津的人身安全操碎心:“妹子啊,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异国他乡,必须多对自己上点心。”


说完见商津没太明显的反应,眼里的焦聚也有点散,像分了神,阿金体谅她如今神经反应的迟钝,耐心等待。


十来秒后,商津也没为自己辩驳,缓缓笑:“好,谢谢金哥。”


她没有不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上心,不管她是不是在异国他乡,昨晚那种情况换作任何人都防不胜防。


阿金未再训她,问她现在是要继续休息,还是先吃饭。


商津望向隔着中空的对面房门问:“金哥你能仔细和我说说他怎么把我从阿ben手里就下来的吗?”


阿金还真讲不出来具体。昨晚摊位上的生意不错,浦开济给他打电话的那阵子他正忙,所以没接到,是看到浦开济背她回来,才知道出事了。她倒也没什么,就是呆呆得对着空气傻笑,要不是带她去诊所打了针,她哪能睡下?


商津换掉昨晚那身衣服卸了妆以后,脑筋慢三拍地抓住她认为的重点:浦开济背她了?


阿金下楼来后,和浦开济说了下商津现在的“老年状态”。


刚刚在商津面前他没细讲,她这回中招的这种其实并非普通的迷药,是以β-吲哚基乙胺为主要成分的合成药物,和闻名遐迩的“吐真剂”类似的一种致幻剂。他和浦开济对这个合成药物非常熟悉,因为专门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警务人员提供过这方面的需求,能麻痹犯罪嫌疑人的神经、瓦解其意志、使其顺从和配合,只不过浦开济做的是注射剂,而商津昨晚是吸入气体。


“等阿ben从警察局放出来,我找他问问在哪里弄到的这种东西。”


浦开济盯着阿金一早带来的笼子里的小白鼠:“没意义。”


阿金沉默。当初实验室出事,流出的一批药剂里就包括这种致幻剂。有了原剂,只要懂这方面的人研究其合成成分自制或者改良,完全不是难事。后来也的确被告知,它们已经进入黑市。所以根本很难再去追溯源头。浦开济这是认为不会有结果,所以要他别浪费时间的意思。


阿金退而求其次:“那等下次郎警官如果再来,我把线索提供给他,交给专业人员去调查。”即便这个“线索”极大可能没用。


浦开济未回应。


阿金当作他默许,而谈回他们目前手头上要办的事,“……现在商妹子醒了,只能等她状态恢复得好点,浦哥你再委屈一下,去问问她照片的事。”


他相当惋惜流逝掉的昨晚的机会。商津那种情况下,只要事情没有过分到超出她的忍受底线,无论他们要求她干什么、问她什么问题,她都会顺从。虽然很趁人之危,但并不会伤害她。可,他的建议遭到浦开济的否决,他便也打消了念头,只要浦开济不急,他就不急,到底被商津纠缠的人是浦开济而不是他。


其实但凡他们两个人冷漠无情些,根本不需要耍手段,随便从实验室取点药剂用在商津身上,便可让她就范。哪用像现在陪着她玩?


楼梯的方向传出脚步,阿金适时结束和浦开济的交谈。


商津现在暂时蹦哒不起来,因为神经迟钝而步履蹒跚的模样,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她倒是还不忘找浦开济:“……好可惜我记不得你怎么英雄救美的我,被你背着的感觉也一定很好,好可惜我不记得是什么感觉了,你能不能重新背我一次呀?被阿ben打岔我们都没把夜市逛完,要不今晚去把后半程补一下?我还有事情没来得及对你做。”


阿金佩服她这样还要继续作妖。


浦开济一声不吭走进实验室,关上门。


商津定立原地,根据以往经验,阿金以为她接下来多半要发动叩门骚扰,结果几秒后她的注意力被笼子吸引,走上前蹲下身惊喜:“哪来的小白鼠?金哥你要养宠物?”


出于对浦开济的考虑,他只先给准备了一只,勿怪商津会误会成宠物。阿金自然不用和她解释,只将她拉走:“快去洗漱,一会儿吃完饭你回楼上休息。”


他助她一把力,推她进卫生间。


商津做着准备关门的姿势,嘴巴微张似要说什么,但估计神经还没输送语句,所以她盯着他不动,画面如同定格住,定得阿金有些替她着急,抢先道:“行了,反应慢就别讲了。”


然后帮她关上门。


可商津吃过饭后却没去休息,耽溺于和小白鼠的逗耍中,忙碌于给小白鼠搭窝。而她玩就玩,偏要堵在实验室门口,阿金怎么都劝不走她,他太怀念昨晚她因为药效而温顺乖巧的时候。


最后将浦开济招出来了。


浦开济身上的白大褂和蓝色手套没脱,商津头回见他着工作制服,表情更呆了些,浦开济什么也没说,径直取走装着小白鼠的笼子,重回实验室。


商津在实验室的门关上后隔了三秒才惊呼:“你要对它做什么?”


“妹子妹子,来来来。”阿金赶紧拖走她,“你喜欢的话我明天专门为你带一只送你养,你现在别烦浦哥,他工作呢。”


商津哪里是真想养?她今天几乎就没怎么笑,低糜的情绪令她天生的厌世脸愈显颓丧:“我会不会一直这样?以后都过老人家的生活,好不了了?”


“不会不会!我不是说过会好的?过了二十四小时就没事,你现在其实在慢慢恢复中,只是你自己没有太明显的感觉。”阿金宽慰。


商津又说:“可他在里头工作,没人陪我玩,我很无聊,很没劲。”


阿金自荐:“我来,金哥陪你玩,你想玩什么?”


商津不说话。


阿金以为她又定住了,然而等了须臾只等来她的叹气,阿金悻悻然,竟一时忘记,她如今最大的兴趣只有浦开济,那他爱莫能助了。


商津转头对着实验室方向嚷:“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你平时一般都上午才呆里头吧?那下午再陪陪我,不然我拒绝回答你们关于照片的任何问题。”


阿金本来想夸她懂事,至少能等浦开济工作结束,听到最后一句,他急了:“妹子,话不是这样的,昨天都说好了,等从夜市回来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体谅你昨晚出意外,没逼你,让你先休息,你怎么又出尔反尔?”


“我都还不知道你们和照片上的人是敌是友,我怎么能轻易告诉你们?万一是仇人,不就害了人家?”商津现在是反应处于迟钝状态,思维和逻辑早已恢复如常,是辩解也是实话实说。


阿金分析:“既然能让你将照片随身带,肯定是你家人或者朋友吧?你的家人和朋友肯定不是坏人,那我和浦哥也不是坏人啊。”


商津定两秒,说:“好人和好人之间,也可以彼此是仇人。”


阿金笑:“行,你相信金哥我是好人就行,我现在以我是‘好人’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们和照片里的人不是仇人。”


商津又定两秒,问:“那是什么关系?”


阿金没被套:“妹子啊,这事涉及我们的隐私,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但等你解答我们的问题后,我会根据情况看看能不能和你说。”


商津再定两秒,托腮:“不公平。还是得我先说。”


“怎么不公平?昨天浦哥被你那样折腾,难道不算数吗?”阿金哭笑不得,“妹子你不能耍赖皮。”


“要不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这回商津没再定完才说话,速度和内容均令阿金猝不及防。然不待阿金反应,实验室的门忽然打开,浦开济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阿金瞧出他看起一贯清冷的面容里漫出的坏情绪,即刻从椅子里站起:“浦哥——”


“进去帮我处理一下,检查完设备后锁门。”浦开济脚步没停,交待完时,他人已在二楼,但并不是回他的卧室,径直走去露天阳台,铁门被摔关得十分用力。


阿金心里隐约有猜测,急急进实验室。


那只小白鼠吱吱吱地还活着,地上摔碎了一支药剂。


商津好奇地仰头张望。虽然并看不到浦开济。


很快阿金从实验室里出来,拎着装有小白鼠的笼子递给商津:“你不是想玩?现在给你了。你先照顾着。”


随后他又重返实验室。


商津盯着小白鼠看了会儿,带上之前阿金放在外面的鼠粮,蹒跚地去爬楼梯。


二楼露天阳台的门从里面才能锁,所以虽然浦开济摔关了,商津依然能推开走出去。


浦开济的实验室大褂和手套都忘记脱,双手撑着洗衣池,低垂头颅站在那儿。


商津揣着好奇走向他,还没靠近,就被他动也没动地喝止:“进去。”


商津认为这两个字在他这里的意思,应该无异于“滚蛋”。


“关心你也不行吗?”


“不需要。”说话间浦开济分别摘掉手套和大褂,丢进洗衣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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