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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所谓礼物

  [综]学习不好怎么使用超能力

中原中也点了根烟, 夹在指尖, 看着微弱的橘红光亮点点将这一卷白色的烟纸蚕食, 在烟草燃烧的焦味散尽以前,微烫的灰烬终于还是在这颗星球本身的重力牵引之下砸在他的指背。像一颗从枝头跌落的,腐败枯瘪的果实。说不清是树木放弃了继续为它供给营养, 还是它靠着这种方式离了群。


中原中也掸了掸手指, 烟灰从他手背再次跌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还留下一片遭人嫌的痕迹。


扫地机器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又骨碌碌挪回中原中也脚边, 不辞辛劳将他刚刚才制造的垃圾清理干净。它正要走,百无聊赖的中原中也立刻伸腿拦住它的去路。


扫地机器人后退、左右移, 中原中也再拦、再再拦。


这么重复两三次,中原中也得了个自食其果的下场——机器人宕机了。


“……”


他失言地望着扫地机器人跳着红色数字的电子屏缓缓熄灭,小小的马达停止运作后, 不大的房间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中原中也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租了这么清净的公寓, 远离马路与闹市,窗外净是葳蕤的绿植,等到夏天或许还会有缠绵不绝魔音穿脑的蝉鸣。


然而在寂寥清冷的冬天想象夏天的热闹光景无疑等同于望梅止渴。


他随即站起身, 毅然决然得像个说走就要走的旅人。弯腰抱起扫地机器人, 匆匆几步跨出自己的公寓大门。


接着在穿过四个街区、两条长巷、路过他最喜欢的茶餐厅后, 中原中也在几排红砖楼围成的十字街口见到了入冬第二次寒潮后,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的森野绿。


要是上天再给他中原中也一次机会,他一定要选择回到过去, 减少运动量,稍微不那么热衷于锻炼体术,努力长高,至少要长到森野绿余光瞥不到的高度——哪怕擦肩而过,只要她不抬头仔细看,就能装成陌生人不用承受她的目光“洗礼”。


其实说洗礼不对,准确而言,是“凌.迟”。


如果他们之前有仇,那必然是血海深仇。


但中原中也的气虚也只是一时,他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扫地机人,挺起胸膛,抬高下巴,梗着脖子迎上森野绿的目光。


反正她不可能那么无聊站在马路上跟他干瞪眼。或许是同为重力操作的缘故,反正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冒出的这种信心。


他们之间的立场要是没有那么微妙的话,大体上是能称作一见如故的。


即使中原中也并非无法理解森野绿现在如此记恨自己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能退让的决意一直在他的心头上翻涌。


·


背后说人坏话要遭天打雷劈。


太宰治没被雷劈,倒是被从天而降的陷入昏迷的芥川龙之介砸了个正着。


“说谁可悲!?”


森野绿喊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子弹在接触到她以前被重力碾成了齑粉。


真要面对中原中也的时候,她还是怂的。


又怂、又心虚、又自卑、又恨。


恨自己,也恨面前的所有人。包括乱步。


恨中原中也的能力比她优秀。


恨太宰治说话不留一点情面——虽然于情于理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都是他自己的事。


恨芥川龙之介有长进。不像她一直在原地被迫固步自封。


要是今天没有来这里就好了。


于是她还恨乱步。


他是今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说你可悲说你呢!”太宰治咋咋呼呼地掀开芥川,中原中也想他还是嘴下留情了,却还是开口道:“你能少说两句吗?”


装疯卖傻的太宰治远比冷漠切黑的太宰治善良。


打个比方的话,前者是火气冲天的叫骂,后者则是充满压抑的言语冷暴力。


这两者并不存在好坏高低的差别,但光从个人感官而言,森野绿这种没脸没皮的死小孩大概会对叫骂更无动于衷一点。


言语之所以会对人造成伤害,不单只有说了什么会伤人,还包括语气、语调、说话人的神态动作。


森野绿冲他们喊,“去死!”


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最后钉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她的声音在横滨港冰冷的空气中荡开,涟漪似的,在水面归于平静的同时,搅动这片水的石子也沉入了水底。痕迹归于虚无,像一场无用功。


森野绿抓起乱步的手臂。没了芥川龙之介的阻拦,中原中也似乎也不打算动作,她想自己终于能带着乱步轻松离开。


年长的重力操使难以置信地抬手指向自己。


虽然他没有为森野绿提供帮助、没有提供保护、只是看着她被芥川龙之介穷追猛打,却莫名生出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被辜负的感觉。


如果说森野绿的经历能被拍成一部电影,太宰治是那种能够冷静自持地看完、甚至在观影结束后可以根据影片的优缺点,写出一篇几乎不带主观色彩的影评的人。


江户川乱步是能够稍有共鸣的人。他能从中窥见一点自己也尝过的酸与涩。


而如果这部电影拍成了烂片,只能从细枝末节的地方读到这个女孩迄今一生的故事,中原中也大概还是会在谩骂声中用袖子狠狠擦拭自己泛红的眼角。


该怎么看待一个跟自己像又不像的另一个人?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中原中也便巴不得眼前一黑大脑当机放弃思考。


他觉着吧,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交集倒还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森野绿像个藏在礼物盒里的拳套,总是突然蹦出来给中原中也神情平静的脸上来一拳。


因为她的出现必然会使得让中原中也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能弄得他浑身难受的重力操作的存在,而且是个又二又丧死小孩。


无视是不可能无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无视。


可你妈的,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她是重力操作呢!她只要不是重力操作,就跟他没有任何、哪怕是尘埃般微不足道的关系。


森野绿就仿佛一个长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良性肿瘤般,不至于危及性命,却宛如一片盘在他心头上的乌云。


而患者在接受治疗肿瘤或其他疾病治疗时,医生总会强调要保持良好的、乐观的心态。


道理中原中也都懂。


“无视就好了”,“别去在意就好了”,诸如此类。


可他看着她逃开。看她瞪着双眼睛,没哭却像要哭了,又或许在心里哭了。


中原中也就无论如何都没力气回应太宰治的残忍的玩笑话了。


中原中也想瘤子长在自己身上。


即使是良性,那也是个瘤子。


要是连他都不去在意的话,还能怎么办?


·


纠结一番,他还是决定问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照森野绿的性格,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她的自卑和迁怒表现得那么明显——至少是她自知的“明显”。


不愿意好好交流,先呛声才是她的正常态度。


森野绿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说话都要害怕情报泄露的人竟然敢跟我搭话?”


小半年前吃火锅,太宰治当着森野绿的面对他说“中也你可以别透露自己的信息给这小姑娘”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记着。


中原中也眉梢一跳,“跟我凑巧见过两次面就被送到横滨监管的问题儿童,是不是该吸取点教训主动躲开我才对?”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闲心关心我?”


这下中原中也是真的被哽住了。


“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是能干脆脱口的答案。


然而他现在不能沉默。


否则显得好怂啊,还搞得跟自己默认了一样。


“随你怎么想。”他赌气似的哼哼,鬼使神差般又问了遍,“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立场问我问题?”森野绿被中原中也催得火大。


倏忽之间,她觉得中原中也连呼吸都是错的。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嘲讽她的无能,耻笑她的可悲。


若要追究个中原因,或许还是因为【嫉妒是世上最令人绝望的牢笼】。


从里面锁上牢门,亲手把钥匙扔到铁栏杆外。


没有人知道有人被囚禁在那里。


中原中也听完不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年幼的重力操使怒目圆睁。


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有无数声息。他却只能听到火星落到槁木之间,引燃出噼啪的响声。这种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怒意,明摆着是在说: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好心。


而对于另一个人而言,森野绿能变成易燃的槁木,已经是长足的进步。


毕竟她来到横滨之前的状态,说是死灰都不算过分。


槁木好歹还能烧呢。


死灰不仅易散,还没有彩云好看。


“嘿,离开视野五分钟,你就能跟别人生这么大气?”


带着口罩的霍克斯推开餐馆的玻璃门,他像个不惧严寒,正要去挑战高峰的登山客,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只有森野绿知道包里没有任何东西,除了霍克斯的翅膀。


乔装是必要的。因为职业英雄在横滨特区不仅不吃香,他们正直的信念与包容他们的法律,在这片土地上都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包裹得再掩饰,也不妨碍霍克斯嘻嘻哈哈地径直伸手,把手掌盖在森野绿的脑袋上,“小丫头脾气见长。”


森野绿在霍克斯的手掌底下蹦来跳去,怎么都甩不开他的手,“拿开拿开拿开!!!”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石猴,急吼吼地喊。


“拿开了拿开了。”霍克斯见好就收,摁着森野绿脑袋的这段时间里,他毫不避讳明目张胆地把站在旁边的中原中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扭头又指着中原中也问,“绿,你朋友?”


“不是!”她斩钉截铁。


“哦。我就说。”霍克斯点点头,“你在学校都不愿意主动跟别人说话,来横滨要是还能交到朋友,太阳可真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谅谁生气的时候都听不得自己被调侃。森野绿扔下一句“滚啊!赶紧滚回九州去!”便噔噔噔地往回侦探社的方向跑。


森野绿跑了,中原中也没理由追,他的扫地机器人还没修,正打算走人,就听到那个声音转而朝他奔来。


“你是她朋友吗?”


中原中也在心底翻白眼,呵呵冷笑:“你没听到她说不是吗?”


“谁知道呢,她嘴上那么说,心里怎么想的却从不告诉我。”登山客摸着脑袋嘟囔。


而明明是他唐突地喊住了中原中也,说到最后反而一声招呼不打的先行离开。


好气啊……


为什么这些家伙都不把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当回事呢?


·


再过一段时间是森野绿的生日。


这种正常人都不会忘记的日子,森野绿更不可能忘,她记性这么好。


虽然愿不愿意告诉其他人自己的生日,还得看森野绿自己怎么选。


但霍克斯来了。


实际上即使他不废这番功夫大驾光临,福泽谕吉也从资料上知道森野绿要满十六了。


江户川乱步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在心里的小册子上记森野绿一笔都算不错了。自从横滨港回来后他肚子被森野绿肩胛骨顶着的地方一片淤青,疼了两天,连从办公椅里弹起来的小动作都做不出来。


可马上要当寿星的小姑娘没回侦探社。


霍克斯挠了挠摘下帽子后变得乱蓬蓬的脑袋,冲坐在办公桌后的福泽谕吉干笑,“绿……人呢?”


“你问我们,我们去问谁?”站在一旁的国木田没好气。他对霍克斯没什么好感。这种监护人他在学校见得太多,能理解这些人心中的伟大抱负与个人理想,也能理解他们所要承担的责任与要面对的繁杂事务。


但站在孩子的角度,这样的监护人俨然不够称职。她不是金鱼也不是猫,不能真的一个人呆在封闭的空间中太久。


否则鱼翻肚皮猫出走。等小孩真认生起来,当家长的怕是最后哭都没用。


再加上往事历历在目。上次放森野绿独自出门的后果,还是国木田独步开车沿着公交线一路摸索过去的。他想这监护人也太不靠谱了,那么大的小姑娘放在眼前也能走丢。


“你惹她生气了?”江户川乱步瘫在椅子里问道。


“大概是吧。”霍克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他发觉自己好像开始有些琢磨不到森野绿的心情,“她以前……不会在意我说她没朋友——至少不会炸毛?”


“她现在也不在意有没有朋友好吗。”江户川乱步嘁了一声,“那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这话的?”


“旁边有人看着。”


“谁?”


“她认识。身高一米六左右。模样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没等霍克斯说完,江户川乱步便打断了他的描述,“啧,难怪她生气。”


“怎么?”


“我当着你最讨厌的人的面,揭你的短,你能开心?”他拆开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


霍克斯想起一个词:女大十八变。


记忆中的小姑娘有张平静的、哪怕原.子.弹在她面前爆炸都不会有任何色变的扑克脸。哪怕他们几个月没有联系,即使在今早当他敲响侦探社的门,朝一屋子仿佛活见鬼的人打招呼时,森野绿也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诸如“想念”“高兴”,甚至“怨怼”。


她看起来根本没变。个头没长,脸颊上的婴儿肥没褪,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有沙发瘫着就绝对不笔直腰杆坐着。


估计依然不会在意成绩名次,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甚至连表达喜好与厌恶对很久以前的她而言是不必要的,与其说没什么东西能被森野绿记挂,不如说是因为她心底的那潭死水死了太久,。


于是过了老半天,霍克斯才小声问:“绿有讨厌的人了啊?”


乱步露出鄙夷谴责的神色,拿眼睛睨他,“哼,她连喜欢的人都有了。”


“……???有吗??”


“有啊,你面前呢。”名侦探抬手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膛。有霍克斯做对比,乱步的自我感觉着实良好。他的心眼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侦探社。他的精力有限,只能把心思集中放在几个特定的人身上。


社长是一个,现在森野绿马上会成为第二个。因为他得保护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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