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雨坊
金老板的商船没有在源氏领地就留, 第二日早晨便整顿离开了。当然, 在前一天的夜里, 他的人在久郎的带领下, 带走了他们的交易物，玻璃。
大商船的离开, 让领地的庄民们感到有些失望，但是知道了以后每年都会有商船来这里交易，他们又由衷的感到高兴，他们的生活, 真的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金老板商队的离开，让整个庄园的神经都松懈了许多, 毕竟是关于铁矿这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这段时间, 知情的人神经都有些紧绷。金老板离开了，除了玻璃以外，当天还交易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还在临走前送给了晴树君一块精致的玉器。如今, 这枚玉器被装入了木盒当中, 由中田原带去庄园的库房内储存起来。
中田原从父亲那里拿过钥匙, 开了库房的大门。自从中田父亲接手了管理库房的事情后，便把库房内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银钱都放置在何处, 不同的古玩玉器也分门别类放的很清楚, 他还特意让工匠打了好几个柜子来, 专门摆放这些贵重，领主大人却并不喜欢拿出来把玩的小东西。
因此，当库房中有那么一处地方，放有杂乱的东西的时候，中田原便立马瞧见了。
“父亲，这个是？”
中田父亲抬头看去，稍一想便想到了这堆东西是什么。“你忘了，元日敬献会上，有一堆无法估量价值，因为不清楚领主大人是否会喜欢，所以都收了上来，堆放在库房里，只等领主大人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了。”
“啊……是那些东西。”中田原这才想了起来，自从第一次的敬献日，游子凭借漂亮的石头，获得敬献日第一后，今年的敬献日，有些孩子就去找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一堆的东西中，将近有一半是小石头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半则是杂七杂八的，一时没法去仔细辨认的东西。
“不过，领主大人这么久都没过问，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些东西给扔了，就这些东西和库房内的珍物老是放在一起也不好。”、
中田原想了想，没有让父亲来找人扔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说到底是献给领主大人的，就算是没用的东西，他们也无权代替晴树君来下决定。
“下午的时候，父亲找人把这些东西收拢收拢，送去领主大人的主院门口，我到时会和领主大人说一下这件事的，是丢是留，要看领主大人的意思。”
“阿原你说的是。”
当天下午，中田原在看到库房那边的两个仆从抬着一个木箱子过来后，便让他们在这里稍等，走进了主院，去和晴树君说这件事。
“元日敬献会上的敬献品？”晴树君最近因为铁矿的事情，也忽略了这些小事情，现在想想，迟迟还没有到送到的特殊工艺品就在这些敬献品里面也说不定。
中田原点头应道：“是的，今早在把东西送去库房储存起来的时候，发现了那些小东西，这些日子的忙碌，让我疏忽了这件事情，希望您不要生气。”
“不，对比最近的事情，这件事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么，您要看一看这些东西吗？还是我直接派人去烧毁。”
晴树君手执扇子敲了敲掌心，颔首。“让人带来我看看吧。”
不说特殊的工艺品有可能就在那堆的敬献品里面，就庄民们的心意来说，他也是要看一看的。而且，有时候也不要小瞧古代人的智慧，说不定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里面，就有什么让他意外的东西呢？
中田原领了命令下去，不一会儿便有两个人抬着小木箱走了进来。那个小木箱材质很普通，不过，也是，为了一些小孩子搜集来的石头之类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拿一些贵重的木盒来装他们。
木盒被两个仆从按照杏的指示，在案几的前面放下，打开。两位仆从做完这些事后，就退了下去，站在门口候着。
杏膝行上前，粗略一看，确实如中田原所说，大多都是些看着好看的石头之类的东西。还有些用粗布口袋包着，看不出来是些什么玩意儿。
看过之后，确认没有什么异物，杏才从一旁侍女的托盘里拿取一条条的棉布，包裹住这些石头之类的东西，一个个展放在晴树君面前的案几上面。在放满了案几的台面之后，便停了手，等晴树君全部看完，再换下一批。
晴树君看着案几上，这些用棉布垫着的石头贝壳之类的小玩意儿，约莫是受上一次敬献会的影响，这次敬献东西上来的人多了许多的小孩子，还大多是贝壳石头一类的。晴树君看得出这些孩子们的用心，因为每块石头总有些自己的特色，不是形状有特点，便是颜色上很有特点，而且，无一例外，这些石头和贝壳每个都被清洗地很干净。
“唔，这个贝壳的颜色很漂亮，就用作替换的摆件收起来吧。”晴树用棉布包着这个有成人两个巴掌大的海螺贝，质地银白，很是漂亮，纯洁无垢的颜色让人看着就很有好感，颜色像极了白狐的那身皮毛，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是。”杏应下，见晴树君准备就这么把海螺贝给他了，便补充道。“这种大小质地的海螺贝，内里的颜色应该会更美丽，带有少见的绚烂色彩，大人不看看吗？”
晴树君停住了手，说实话，他上辈子一直宅在城市里，还真没见过真正野生的海螺贝，不过，看网络上的图片，好像确实挺好看的，那便看看吧。
晴树君依言打开了海螺贝，海螺贝已经被清理了里边的活肉，没了什么咬合力，这么大一个海螺贝，晴树君轻轻一下便打开了，紧接着便被反射来的银白光晕微微晃了眼。
“咦，这是……”晴树君眯了眯眼，适应了这光晕后，便发现，原来这颗海螺贝可不只有外表美丽这么简单。这位敬献的人，大抵是想敬献日给他一个惊喜的，因为贝壳打开后，贝壳的上壁已经孕育出了珍珠层，在珍珠层上，已经有了一个圆润的鼓起，一颗天然形成的银白珍珠。在珍珠层的周围，确实如杏所说，贝壳内面在光线下折射着斑斓的颜色。
“这可真是一件美丽的天然工艺品。”晴树君轻笑着把手中已经形成珍珠的贝壳给杏看。“这应当是某个渔民捕捞到的东西吧，珍珠这东西也是有价值的东西，中田君，你还记得这贝壳是谁敬献上来的吗，该送去些银钱作为奖赏才对，我很喜欢。”
珍珠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漂亮的装饰物，工艺品，当然，天然的珍珠无论颜色质地，都要更为美丽。
“我记得，这是一个刚刚元服的孩子的敬献上来的。”中田回道。
“刚刚元服的孩子？”
“这么说来，广一郎是有说过，上临海村有一个特别擅长潜水的孩子，今年刚刚元服也被选进了武士府邸训练，只可惜，因为年龄还小，无论是力气还是耐力都不如一些年纪更大的人，所以没有被选上成为这次的巡逻兵，他还为那孩子可惜来着。”杏想到前些日子海藤君和她说的一些琐碎事情，毕竟原来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他对那孩子的印象也挺好的，有毅力，有耐心，可惜体质目前还有些跟不上。
当天他报出巡逻兵的入选人名字时，自然是看到了那孩子失落的表情，虽然海藤君他也想让这个有潜力的孩子进入巡逻兵，可是，成绩就摆在那里，领主大人把事情放心交给了他，他便不能徇私。
“善于潜水，有潜力的孩子吗？”晴树君把已经孕育出珍珠的海螺贝交给了杏，让她好好收好，侧头对另一边的中田道。“明日下午按照珍珠的市价，带上银钱去那孩子的家里，另外，再把那孩子带过来，我见见。”
下午……
杏和中田听了，了然，他们的领主大人又在想法子偷懒，逃过藤堂将军的刀术训练了。不过，两人都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捕捉痕迹一笑而过。领主大人就算在其他方面，沉稳冷静地比他们更像个大人，但是在某些方便，还是透露着孩童的任性和幼稚的啊。
陆续几批的小东西都看完了，选下一些看上去确实不错的漂亮小东西，作为以后替换的镇纸，其余的只能作为没用的东西处理掉了。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这小木箱内的东西，还有一小半在，不过，大部分不是石头这种东西了。
这次案几上摆放着的，就有三样，用干净的粗布小袋子包裹着的东西。晴树君先拿起面前这个比较扁平，却有巴掌大的粗布包。打开还没来得及看，便闻到了一股子的鱼腥味，不是很重，但是凑近闻，还是有点味道的。
晴树君接过杏递来的棉布，包裹着布包里面东西的一角，捏了出来。这是个他不认识的东西，带有淡淡的鱼腥味，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鱼身上的一部分，质地有些硬，颜色是有点暗沉的橙黄色。
“这是什么东西？”晴树君不懂便问，身边的杏和中田在鸟取呆的时间都比他久，应该会有一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不过，让晴树君意外的是，一直住在庄园的中田君看到这东西，目光有些茫然，显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反倒是杏，看到这东西便是眼睛一亮。
“大人，这是鱼胶。”
“鱼胶？”晴树君微蹙着眉，总感觉这个名字似乎有在哪里听过。
杏点头，为他解释道。“鱼胶这东西，是唐朝时传过来的，一种制作比较复杂的东西，原料来自海鱼身上，对怀孕的女人和体弱的人有不错的滋补效果，当时优子夫人怀上您的时候，在生产前的两个月，便都是服用这些鱼胶熬煮的汤的。您断奶后的汤水里也曾放过鱼胶，不过后来医师说对您这种生来体弱的，鱼胶起不了多大的效果，便没有再喂食了。”
也是，氏族圈子里都不崇尚食肉，认为你吃了这些生物，来生也会变成这些被人吃的生物。自然医师说没有效果，就不再从渔民手里收购这些鱼胶了。
鱼胶这东西在唐宋两国受贵妇欢迎，甚至品质好的还是御贡品，可是，在平安京这里，就算传来，也没有多少人会收购。除了怀孕的妇人，和像晴树君这样生来体质不好的氏族家了。
不过，原来原上临海村的人会做这种滋补的东西吃，难怪虽然生活困难，但是看他们的身体，却是没什么大毛病的。
“应当是庄民上一年听闻您的身体亏损，所以才想到要做这鱼胶来给您滋补身体，看色泽，确实是不错上等的鱼胶，应当是好好挑选了海鱼的。”因为跟着优子一段时间，杏也有一手辨别鱼胶品质的眼力。“想必，在敬献日那天没有直接拿出来，是怕管事们认为是普通的食物，用来做了晚宴的食材吧。”
看中田一开始有些迷茫的样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杏从晴树君的手中接过鱼胶，放在身后侍女端着的托盘里，最靠近她的一个托盘中放置的是很有用的东西，至今里面也只放了那颗海螺贝和如今的这片鱼胶。“这么好品质的鱼胶难得，今晚我便让厨娘做了，给您食用。”
“唔，好吧。中田，明天记得一并带上。”
中田君知道他所说的意思，点头应下。
继鱼胶之后，晴树君拿起了第二个粗布包，和鱼胶不同，这个粗布包有些鼓，晴树君拿起来，还感觉到有些碎屑在袋子里滚动的感觉。隔着布袋，里面的东西摸起来有些坚硬，却又能脱落下碎屑来，应该是什么容易风化的石头之类的东西吧。什么石头是需要拿布袋子装着的？
晴树君带着疑惑打开布袋子，用棉布包住那个不规则的石块拿了出来，刚拿出来一半，就被它的颜色质地弄得一顿，因为这石头若是不显白的话，恐怕就有些像透明的矿体了。不规则的石头透着乳白的颜色，越往外层，乳白色泽越淡化，带着些混浊的透明晶体。
晴树君带着好奇把这块石头整个拿了出来，一时间忘了这石头容易脱落碎屑，这么一拿，一些的碎屑就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出了布袋落到了案几上，其中几个小晶体直接落入了他的茶碗当中。
“我马上给您换一杯茶。”杏刚要伸手去拿那个茶碗，结果便发现那茶碗的表面发生了些变化。已经笨诶放置的有些微凉的茶水，它的表面竟然结起了一层很薄的冰纹。冰纹扩大，直至覆盖了整个茶水的表面，茶碗里如此结上了一层薄冰。“结冰了……”
杏等人还有些茫然，晴树君却立刻反应过来手里这块不规则的石块是个什么东西，硝石。就算在种花国，硝石制冰，也是在宋代的时候才出现的，所以目前并没有被传入日本来。
“大人，请别靠近！”杏在茫然过后，立刻端起茶碗让它远离晴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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