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 30
沈悦之对苏女士那繁乱复杂的心思一无所觉。
她只是不明所以, 老妈什么时候那么关心自己的一个同学？
上次这么刨根问底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沈悦之想，她都不太记得, 苏女士从前到底有没有过这样扒人家户口本的架势。
她很莫名地答：“不是都说了, 好看，学霸。”
苏女士看了女儿半天, 终于若无其事地点头，和先前一样地将话题转向一边去。
有这个插曲在, 一直到真正出门, 沈悦之都觉得脑子不太转的过弯。
她一边换鞋，一边迟疑着回头问：“妈, 你刚刚不是说要和我一边出去吗？”
苏女士依旧坐在沙发上，并不能看见蹲在鞋柜旁边的女儿。她有一下没一下按着遥控器, 语气轻松随意：“不去啦, 我待会儿还要做瑜伽。”
沈悦之停顿一下：“那你刚刚还说和我去散步？”
苏女士理直气壮：“当然还是我女儿的事情更重要啦。”
沈悦之的喉结动了动，很想再回一句什么。可理智又告诉她，在这样和老妈讲下去大约没完没了。
她习惯性将鞋带系得很紧，出了门才想起, 自己不打球不跑步, 似乎没必要这样。
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 将街道照的十分明亮。走出小区, 路两边就是推着各样小车的商贩, 沈悦之远远望着麻辣烫摊位, 闻着随风飘来的辣香，遗憾地揉一揉肚子。
在家已经吃饱，再点一份无非是虐待自己的胃。不过这样的夜市摊会待到很晚，她大可以去外面溜达一圈消消食，回来时再买。
走前苏女士猜自家闺女要和新同桌打电话，沈悦之没有否认，实际却并不打算这样做。
她不觉得谢青阳像曲璐璐说得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粘着对方。两人的关系说得好听点是同桌情谊，说的不好听了就是刚认识俩礼拜的路人甲。彼此间是有好感没错，但最多算得上相敬如宾，离好友闺蜜还有很大距离。
就好像她至今不了解谢青阳家中事，谢青阳亦然。
走到一个路口时，沈悦之想了想，还是拐去海滩。
她沿着上周跑过的路慢慢地走，身边有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跑过。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就一律笑嘻嘻和对方招手。
毫无疑问，她很喜欢谢青阳。这份喜欢是建立在很多事情上，沈悦之承认，其中最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谢青阳那张脸。
如果从江大附中转来的是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哪怕对方学霸依旧，沈悦之觉得，自己都不会对对方那么上心。
她摸摸下巴，检讨一下自己的颜控行为，却不觉得有错。当然，随着和谢青阳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对方性格的喜欢占比也渐渐上升。
那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和她之前相处过的所有女生都那么不同。
脚下的路是曾走过很多次的，哪怕闭着眼，都不会撞到路边灯杆。
沈悦之吹着海风，鼻翼间是海水的淡淡腥气。她闻得很习惯，并不觉得无法接受，反倒是喜欢。
难得心中平静，沈悦之想到许多许多。小时候在沙滩上堆沙塔挖螃蟹，潜到水里摸鱼撬贝壳……一桩一桩，都是有趣的事。回忆中的她渐渐长大，从旧照片里一两岁的光头小孩儿到幼儿园的锅盖头，再到小学的短发，进到女厕所时要被人“另眼相待”的初中，连校服都差点被发成男款的高中……最后，在沈悦之发觉时，她已经走到海滩上坐下，抓着一点细沙玩着。
砂砾从指缝中滑下，沈悦之缓缓吐出一口气，往下躺去。
回去大约又要被老妈骂了——她很不在意地想，身上全是沙子，当然很难洗，又不能丢洗衣机。但在这会儿，她看着天上薄云，总是忍不住想到前几日的夜里，自己与谢青阳相对站在操场上，对方朝自己笑一笑，问：“我可以戳一下你的酒窝吗？”
思绪飘到这里，不知不觉间，沈悦之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又是谢青阳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好像是一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猫，抬起小小的爪子，踩在她心头，说：“软软的。”
时间在恍惚的神思中过去，沈悦之在沙滩上站起、拍一拍自己身上的砂砾时，已经快要十点。
老爹和苏女士一向对自家女儿放心，但毕竟时间太晚，苏女士打电话给她：“悦悦，准备几点回来呀？”
沈悦之笑一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是一个有些帅气的姿势：“就回去啦，你们先睡吧？”
苏女士道：“你转去哪里了？”
沈悦之已经走到马路边，看一看周边环境，没有路牌，只好报出离得最近的宾馆名字：“普利酒店……妈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大约是苏女士在拿app查女儿说的地标。很快又有声音传过来，苏女士说：“怎么跑那么远？都离家三千米了。”
沈悦之“哦”了声：“我腿长嘛哈哈哈。”
苏女士轻斥道：“快点回来，遇到坏人怎么办。”
沈悦之心想，真遇到劫路的，还指不定谁把谁怎么样呢。她还是维持着刚才的语调，讲：“妈，你怎么对你女儿的战斗力认知那么不准确。”
苏女士道：“我不管你战斗力怎么样，快点回来。”
沈悦之嘻嘻哈哈道：“好好好，我先挂啦。”
散步到这会儿，出来前吃的饭已经消化了一半。沈悦之还是仗着自己腿长体力好，一路慢跑，一路在街边小摊买夜宵。吃了生煎还不够，她站在一个馄饨摊前蠢蠢欲动半天，终于不舍地放弃。
虽然刚刚打电话时不以为意，但时间毕竟有些晚。这会儿吃太多，待会儿回去就不好睡觉了。
沈悦之忍痛扭头，在心里演苦情剧：债见，鲜虾馄饨麻辣烫t____t
路上恰好路过一个书店，老板正要关门，沈悦之想到什么，冲过去：“等等！店里有单词书卖伐？”
纹着花臂的老板回头看她一眼，乐了：“武馆的小姑娘？”
沈悦之并不认识对方，但也能猜出，大约是老板的孩子曾在自家武馆上过课。她抓一抓头发，说：“嗯嗯，出来买书的。”
老板很给面子，没有戳穿她并未从武馆的方向来的事实，把沈悦之从拉了1/4的卷闸门下放进去，指：“在最右边最里面的书架上，哎，小姑娘要高考啦？”
沈悦之手一顿，有点儿不好意思只拿初中单词书了。
总归以后也是要背到高考3500的——她一边这么想，一边把手挪到隔壁书架的高考工具书上，抽出一本白皮单词书。再想想谢青阳的话，又抽出另一本按照课本单元排版的蓝皮册子。
这样一来，最后结账时，沈悦之手上就抱了四本。她从口袋里掏钱，顺口和老板闲扯：“老板，你家孩子暑假还在我们那儿上课吗？”
老板笑呵呵的：“嗯，闹着要学跆拳道。”
沈悦之乘机夸自家武馆：“跆拳道好啊，我们那儿的老师都是专业的。”
老板找钱给她，一边问：“要袋子吗？”
沈悦之笑眯眯摇头：“不用啦不用啦。”
在书店耽搁的时间不到十分钟。沈悦之十点半到家，小心翼翼开门，意外地发觉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苏女士正在敷面膜，闻声转过头，脸上黑漆漆的。她自己倒是无知无觉，和女儿打招呼：“回来了？去洗澡睡觉吧。”
沈悦之嘴角抽了抽，提醒自家老妈：“妈，你待会儿上床别吓到老爹了。”
苏女士斜她一眼：“说什么呢，你爸早看习惯了。”
沈悦之：……我是不是无意中吃了一口狗粮？
她抱着书往自己房间走，苏女士一眼看见封皮，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沈悦之一路顺利，把几本单词册子摊在自己床上，翻出睡衣准备洗澡。
在自己家里，又是要睡的时间。她安安分分地吹了头发，期间一直注视着手机。谢青阳在晚饭的告别后就再没发消息过来，这会儿沈悦之没话找话：我买好单词书啦，是文卷出版社的，可以吗？
谢青阳回她：只要是按单元分的就可以。
然后又说：不如从今晚就开始背？你打算几点睡？
沈悦之心中一塞，之前再多决心，在真的要开始时都觉得抗拒。她一手握着吹风机，一手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擦，半晌之后回答对方：吹干头发就睡啦/(tot)/~~
谢青阳：那明天开始吧
谢青阳：[动画表情]
沈悦之忍不住弯起唇：好啊好啊。
谢青阳：嗯，以后你觉得辛苦的话，礼拜六可以不背的。
谢青阳：当然下午自习课上背也行的
沈悦之：[动画表情]
沈悦之：具体看情况吧。好久没背单词了，我有点方_(:3ゝ∠)_
谢青阳当然安慰她，但沈悦之直觉对方不会喜欢这样逃避的行为。她见好就收，很快和对方道晚安。
为了这两个字，沈悦之特地发了条语音，盘算着如此一来，谢青阳应该也会礼尚往来。
但她很快失望，谢青阳依旧打了字：晚安：）
好在还加一个颜文字，稍微安抚了沈校霸受伤的心灵。
头发还在吹，发根已经由湿淋淋变作微微潮湿，发梢还凝着许多水。
成功将背单词任务推后，沈悦之心里有些窃喜，但在那同时，也有股不知名的焦灼缓缓升起。
沈悦之不自觉地咬上下唇，随手搜一下，手机屏幕上就显示：离高考还有313天。
七月已经走到尽头，上一届高考生的录取结果渐渐出来。她从前并不觉得这样的倒计时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可在这会儿，看着屏幕上鲜红的数字，和不断跳动的秒数，忽然就觉得越来越焦虑。
可仔细想时，沈悦之又觉得，这样的焦虑并非是在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前路向来很清晰，她当然可以奋起向上，冲一冲统招。可哪怕再吊儿郎当一年，等待她的无非是体育生路线，未来可以找一个学校做体育老师，或者干脆当相关项目的教练。
那又是因为什么？
扣扣上不断有新消息刷出，是班里的群。从上礼拜的迎新到现在，群里刷出很多其他事，而谢青阳没有再说话。
沈悦之粗略看过，一开始是有人问这周作业，然后几个人互相调侃起“怎么回家了还带着作业啊，学霸”“不是学霸啊[笑哭]，就是问一下，猛地想不起来了”。
这样说了几句，又有人发过来一条红包分享，是某个叫外卖的app。下面再刷出别的消息，已经是微博上的，说那个app爆出丑闻，做了件很不尊重大多数消费者的事，现在一群人呼吁大家都卸载它，总归不是没有备用选择。
发红包的同学很不以为然：有什么啊，微博上说的太夸张了吧。
科普微博上黑料的同学义正言辞：人家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洗地。
还有人在其中打酱油：有啥啊，我一直都是看哪个app打折多就用哪个的，反正……这几年也没什么机会用╮(╯▽╰)╭
看了会儿班群，头发已经吹干得差不多。沈悦之把吹风机放回柜子，回到自己房间，关了灯就要睡觉。
可躺上床后翻来覆去，半小时都不能入梦，
沈悦之任命地坐起，按下床头小灯，再扯过一边的单词书，翻开第一页，准备好歹背上几个词，也算心理安慰剂。
让她意外的是，初中第一单元的单词实在简单，以她的水平也能直接跳过前三个单元。沈悦之干脆从第四单元重温起，看完初一上册整本书内容，也只花了半小时不到。
将近凌晨，不知是因为时间太晚，还是到底杀了几个脑细胞，再躺下时，沈悦之很快睡着。
她没设闹钟，料想自己会五六点就因生物钟自然醒。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一直睡到八点，才听到苏女士敲门：“悦悦，起来吃早饭。”
沈悦之没什么起床气，加之睡得很久，开门时神清气爽：“知道啦。”
苏女士看一看她，一不小心就瞄到摊在床头的单词书。
沈悦之视力好，苏女士的视力当然也不差，她猜到女儿是睡前看过书本。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苏女士自认颇了解女儿的心思，于是没有点破，只讲：“早上你爸出去买了小馄饨，家里还有饭团，都热过放在桌子上。你自己吃，吃完记得洗碗，我先出去了。”
沈悦之沉浸在心想事成的惊喜中：“小馄饨？太好了我超想吃的！”
苏女士看着女儿，有点无奈：“那怎么不早点起床？”
沈悦之眉飞色舞：“妈我给你讲，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吃了！结果想了好久还是没买，太好啦我这就去洗漱！”
苏女士：……这真的是我女儿吗？我怎么生了个只知道吃的女儿？
沈悦之坐上餐桌时，苏女士已经收拾好出门。
沈悦之没有问自家老妈要去哪里，总归不是武馆就是见朋友谈保险。她拿调羹舀一口汤，沉浸在鲜美的滋味里，还不忘拍张照片发给谢青阳：同桌你看！这个小馄饨是我家楼下一个婆婆做的，做的超好吃！我从小就爱吃她家的馄饨哈哈哈。
等了数分钟，谢青阳都没有回复。
大约是因为小馄饨真的太好吃，薄薄的皮滑溜溜的，里面的肉一咬都是汁水。沈悦之吃的太满足，虽然失望同桌不秒回自己，可这样的心情在吃下一口小馄饨时就被冲散大半。
她又转向一边的饭团，是苏女士做的，蒸好的紫糯米了包着卤蛋，一口咬下去就吃到蛋黄。
沈悦之：如果学校的早饭也这么好吃，我这会儿大约就不是这个体重了_(:3ゝ∠)_
早饭吃完，还剩两个饭团。在嘉明是校霸、在家最多算一只家猫的沈悦之同学乖乖巧巧洗了碗，然后擦擦手，窝在沙发上找《婉容传》看。
她脑海中飘过昨天同桌给自己推荐的美剧，心想，还是等追完《婉容传》，再开始和同桌培养共同语言。
这一看就看到了中午，期间沈悦之始终抱着抱枕，为女主李婉容的一颦一笑而揪心发愁。
她甚至在等广告时发了条票圈：许晴真是太好看了=v=
配上一堆从微博上找来的、粉丝精修过得图。图上的年轻女演员身着古装，头发挽成复杂的发髻，时时微笑。
刚发完票圈，就见到谢青阳的回复。
对方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我刚睡醒……
然后接一句：就该吃午饭了。
沈悦之几乎笑倒在沙发上。
沈悦之：打算吃什么=v=
沈悦之：昨晚几点睡哒？是不是做坏事去了→_→
谢青阳回复：去修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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