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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19)

  皇帝难为

人不大痛快。


忠义侯太夫人方氏自从与卫太后说了想给孙子凤明芝求个差使的事儿,卫太后当时应了,事后并不再提起,方氏不由心内暗暗焦急。


只是卫太后身份在那里摆着,亲儿子坐着龙椅,哪怕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如今都没卫太后的风光。方氏心内再如何的焦切,也不会没眼色的去卫太后跟前儿再次开口。只得按下心中忧虑,掰着手指暗暗盘算。


小方氏在方氏身边儿伺候,方氏不由问,“卫氏呢?”今天倒没见儿媳妇。


“这些天,姐姐都是去永宁侯府。听说,今儿又去了。”小方氏柔声道,“也难怪了,这些年没回帝都,别说姐姐了,就是我,上次有幸随着母亲回了家。唉,大哥哥也老的不成样子了。”


方氏亦是牵挂娘家爵位的事,爵位非但由公爵降为侯爵,如今越侯战战兢兢的连请立长子的奏章都没搞定,兴许是窝囊多年,越侯的身子亦是一日不比一日。


小方氏叹一声,“别的还好,母亲,我看,柔姐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大哥哥嫡出的就这一个,我听说,柔姐儿亲事至今未成呢。依着我的小见识,姑娘家的青春,可是不敢耽搁呢。”


方氏握住侄女的手,温声问,“我瞧着柔姐儿极好,你说呢?”


小方氏一时没能明白婆婆兼姑妈的意思,方氏已说道,“我看明芝与柔姐儿郎才女貌,倒是极相配的。柔姐儿这孩子不容易,你是她的亲姑妈,日后你多疼她几分,她也会好生孝敬你。”


小方氏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持,她倒不是看不上方柔。当初,方家的艰难,她是深有体会的。只是,心疼是一回事儿,给儿子娶了侄女儿,儿子是庶出,再没有可靠的妻族相依仗。那么,儿子夺爵的可能性岂不是更微乎其微了么。


不过,在方氏面前,小方氏还是记得掩饰的,笑道,“母亲不说,我倒忘了这茬儿。母亲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柔姐儿模样性子都极是没的说,待进了门儿,我还有什么愁的呢。”


方氏欣慰的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当初,实在没法子,别人避方家如避蛇蝎。官宦之家嫁不得,还能如何下嫁,无奈,小方氏也是大家出身,只得做了二房。好在这些年,方氏巴巴的看着,小方氏会做人又会邀宠,三个儿子傍身,在忠义侯府过的也算滋润。


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卫氏的出身实在太硬牌。


哪怕永宁侯府低调时,也比越侯府好上三分。到如今,永宁侯府彻底翻身,更无人敢掠其锋,哪怕是忠义侯也忙忙的请立了嫡长子。


永宁侯府势大,小方氏不由对方氏道,“母亲,当初太后娘娘亦是在坤宁宫养大的,念着往日的情份,拉帮大哥哥一把,一句话的事儿罢了。母亲,要不,咱们再求一求太后娘娘吧。”


方氏摇头,“此事不必急。”


虽说方氏偏心,不过大小事还是能分的清的。这不同于想着给凤明芝谋个差,好赖的,亲戚情分,都无妨。而越侯府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爵位传承,爵位,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两句话的事儿。


若是在这件事上开口,就是忠义侯府逾矩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凤宫里,明湛却是欢天喜地。


明湛拉着阮鸿飞去一道儿去看人们给他送的寿礼,天下奇珍异宝,尽皆于此。明湛满眼皆是亮闪闪的珠玉,价值连城的字画儿,还有巧夺天工的各式工艺品。


阮鸿飞真的些瞧得上眼的,与明湛讲一声,吩咐摇光统统搬回卧室,准备抽空儿仔细鉴赏。明湛则在一畔煞风景的感叹,“飞飞,你看,这得值多少银子啊,咱们又发了一笔小财啊。”


阮鸿飞懒得理这等市侩小子,倒是担心明湛糟蹋了好东西,一一指认给他知道,再命底下人好生保存。


明湛没能跟阮鸿飞腻歪多久,就有何玉来禀:西宁侯与敦侯刚至帝都,递牌子进宫请安。


明湛只得去见亲戚。


西宁侯与敦侯年纪相仿,五十岁上下,精神烁矍,说起话来堂音极高。明湛琢磨着陕甘之地,地广人稀,估计这两位侯爷有事没事儿的出去嚎两嗓子,才练就了这样的嗓门儿。


不过,这二人形容中带着几分狼狈,尤其西宁侯,额头都青了一块儿。明湛不由问一句,“西宁侯这是怎么了,脸上都伤了。”


西宁侯神色中犹带着几分愤愤道,“臣正想与陛下说呢,臣接到圣旨,着紧的来帝都为陛下贺寿请安,不敢有丝毫耽搁。不想刚到帝都,就碰到了有刁民不老实,惊了臣的车马,臣这把年纪,险些摔去半条老命。”


明湛还未说话呢,敦侯已一团和气道,“如今赶上陛下万寿,似臣等有福的,能亲自来给陛下磕个头,以贺万寿无疆。似帝都百姓,也能沐浴皇恩,跟着在帝都城里热闹。现在帝都人多,偶有冲撞也是难免的,咱们何必与那些升斗小民一般见识呢,伤的并不厉害,搽些药膏也就好了。陛下万寿就在眼前,你倒是跟陛下提这些扫兴的事儿。陛下对咱们素来慈悲,难免挂心的。”又对明湛道,“让陛下操心,是臣等的不是了。”


明湛脑袋何等灵光,当下就知道事情定不是如西宁侯所言那般。否则,以宗室的傲气,怎会如此轻轻放过。不过,因是头一回见面,明湛也不想与他们多计较,听敦侯说并未伤着人,故此,明湛只是拿话点拨道,“敦侯说的有理,没伤着人就好。朕的寿日就在眼前了,见红难免不祥的。”


西宁侯心里虽有不服,不过,看到明湛那种好像洞悉一切的眼神,顿时不敢多言了。只是心道,这小子一双利眼,好生瘆人。


原本,明湛真没把这桩交通事故放在心中,却不想,由此引发出朝中一桩大案来。


明湛有个习惯,下午定要去慈宁宫与寿安宫里打个转儿的,哪怕说些闲话儿,是这么个意思。如今正逢明湛万寿节,朝里朝外的热闹,就是寿安宫也是每天不断人的。


今天,寿安宫倒是格外清静,宫侍往来都是悄悄的。


卫太后脸色不豫,见明湛来了,叹口气,“越侯过逝了。”


越侯?


明湛要反应一会儿才想起卫太后嘴里的卫侯是哪个。越侯,方耀辉,原靖国公之子,方皇后之侄,帝都方氏家族之族长。


明湛并不大了解方耀辉,只是坐在母亲身边,听卫太后伤感叹道,“当初,平阳侯手里的那支jūn_duì 就是由越侯一手建立的。德宗皇帝时曾被鞑靼人兵临帝都城,仁宗皇帝登基后,西北不宁,仁宗皇帝想重组西北军,越侯就是那时候去了西北,一呆二十年。”


“至太上皇登基,换了平阳侯。两朝经营,方有了如今西北气象。”卫太后惋惜道,“我原本想着,你刚登基,太上皇素来忌讳方家,朝中也有人忌讳方家。过几年,或可再行起用越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去了。”


明湛安慰卫太后道,“大约人的寿数就是如此了,越侯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方皇后过去这么久了,若是越侯有子可用,我是不会忌讳方家的,母亲。”


卫太后握住明湛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仍是道,“酌情用之。”卫太后虽然很惋惜越侯的早逝,不过,越侯已经死了。在卫太后心里,没有什么比儿子的江山更为重要,所以,哪怕早知道越侯可用,在明湛登基这一年的时间里,卫后后从未为越侯府说过一句话。


越侯之死,卫太后虽得了信儿,不过,她原以为越侯只是身子不好,药医不死病,如今药石罔效,自然过逝罢了。


哪怕,卫太后也未料到,越侯是横死街头。


无巧不成书。


越侯身子一直不大俐落,郁郁不得志以及大半生的忧虑消蚀了越侯的健康。其实在五年前,越侯的身子就很不好了。


如今越侯府早已没有祖辈时的荣光,甚至越侯子嗣不昌,唯一子一女而已。


且,儿子方慎一是庶出。


倒是女儿方柔为越侯夫人所诞,正经嫡女。


因为越侯府在整个凤景乾执政期间为皇室所厌恶,方慎一还好,是儿子,低娶高嫁,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娶了来,只要贤惠持家,也就罢了。


倒是女儿,越侯思量着,女儿不比儿子,自然要寻一户儿可靠人家。不料,连着订了两门亲事,皆是被人退了亲。


越侯虽恼怒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奈何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如今自家的景况,又摊上这样的事情,宣扬出去,受影响的仍是女儿的名声。。


一来二去的,女儿就耽搁了。


但是,越侯还是看到了机会。


明湛登基,卫太后入主寿安宫。在越侯看来,这就是方家的机会。他只此一子,因为太上皇的厌恶,连为儿子请封长子尚且要再三思量犹豫。


越侯府虽然与明湛不熟,但是,不要忘了,越侯府是卫太后的母族。


越侯方耀辉正是卫太后嫡亲的舅家表兄,论起来,明湛还要给越侯叫一声舅舅呢。


哪怕凤景乾再如何的厌恶方家,最终只是降了方家爵位,到底未曾夺爵。哪怕越侯装了二十年的孙子,到底是保住了家位爵位。


从这点儿上,就可见越侯此人的本事了。


明湛与卫太后一系当朝,帝都之中,除了永宁侯府对明湛的忠心,越侯府亦是暗暗支持呢。只是如今越侯府败落的不成样子,空有忠心,却不能上前,也没有上前的机会。


方耀辉明白,这朝中,与方家有隙者多矣。譬如,当朝首相李平舟,当初就是被方皇后远流岭南,险些回不来了。


而明湛登基的时间这样短,方耀辉认为,只待明湛皇权稳定,方家崛起,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甚至,在明湛击败鞑靼人,帝都解危那日,方耀辉心情大好,撑着久病的身体,还与儿子喝了几蛊薄酒。


看到了家族复兴的希望,方耀辉久病之体都有好转的迹象。


事情发生在,方耀辉自城外访友归来,路上遇到了西宁侯与敦侯的车驾。其实敦侯有句话说的对,如今因着万寿节,帝都车马极多。


原本两方虽走个碰头儿,却是各走各的,并无妨碍。西宁侯虽霸道,越侯却是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的,树叶儿掉下来都怕砸着脑袋的。路上因两畔摆了些地摊儿啥的,站了公共用地,就有些窄。越侯命车夫给西宁侯等人让路。


前面说越侯一子一女,儿子已经大婚,方柔年纪小些,越侯也素来更疼惜女儿些。这出去,因是会老友,便着了方柔一道出去。


方柔到底年轻,因着父亲身子好转,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春日马车,窗子半开,春帘半掩,春风拂过,方柔隔着春帘往外瞥了一眼,这一眼却正被西宁侯府的侍卫看到。


方家女向来都是容色柔媚,袅娜纤细,方氏也不例外。侍卫一眼望过去,顿时身子酥了半边。细瞧不过是普通马车,思量着定是普通人家女孩儿,侍卫是跟着西宁侯作威作福惯了的,性子轻浮,遂出言调戏。


方慎一自来兄妹和睦,再者,他大婚时家里非常窘迫,还是嫡母拿出半数嫁妆折现为他出的聘礼。这个时候,见一个低贱的侍卫就敢出言调戏妹妹,方慎一扬起马鞭一指那侍卫,冷声道,“在帝都城,嘴里还是客气些的好。”


最初不过是口角。


侍卫呢,也讲究抱团儿。再者,他们这些跟在主子身边儿的人,也练就了一番好眼力。这人什么出身什么地位,基本上瞧一眼就心里有数儿,似越侯府这等低调的只肯用普通的松木清漆马车,马车行里皆是这等车驾,十几两银子一辆,便宜的紧。富贵人家儿,哪里会用这样的车驾,故此,侍卫真没瞧出他们身上有半点儿侯府贵气来。


双方一通混乱,也不知为何,越侯府就忽地惊了马车,连带撞翻了西宁侯的车马。险些要了西宁侯的命,脑门儿撞一大青包。


西宁侯一身光鲜的来帝都为君上贺寿,哪知如此晦气,竟然伤了脸。


此时见方耀辉被方慎一扶出车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命人开打。其实,原本,西宁侯是认得方耀辉的,但是,隔二十年未见,如今方耀辉早不见了当年的英雄气概,半头灰白,满面苍颓。


这场混战,还是被敦侯劝开的。毕竟这是在帝都城,若是给御史瞧见,参上一本,谁也落不了好儿。


好汉驾不住人多,这时候,方家父子已经被打趴了。方柔被个西宁侯府的侍卫拽在手里,占了无数便宜去,方柔气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咬牙哭道,“我们是越侯府的人。”


“你是越侯府,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西宁侯府呸了一声,


未待巡城兵马来,西宁侯府与敦侯府扬长而去,倒是敦侯心善,着下人往方柔手里塞了锭银子。方柔顾不得别的,急忙去看父亲兄长。


结果就是这么寸,越侯一命归了西。


方柔回家了,方慎一躺在床上由母亲妻子请医用药,方柔歇了一日,直接命家下人抬着越侯的棺材就去了宗人府大门口儿告状。


西宁侯打杀了越侯,惊天大案。帝都里,原还在为明湛贺寿的朝臣宗室,一时间实不敢置信!至于西宁侯,听此消息,险些魂飞魄散!


172、更新 ...


西宁侯没料到那真的是越侯。


他犹记得当初越侯于西北领兵,不过弱冠之年,英雄气慨,一时无匹。再想起昨日路上被侍卫殴打至地上,缩成一团的老人,残烛一般。


但此时,西宁侯顾不得感叹越侯今非昔比,英雄迟暮。


西宁侯清楚,自己闯了大祸。


哪怕越侯府衰落已久,那也是正经侯府。


且,如今早已不同于太上皇在位之时了。寿安宫的那一位的亲娘就是姓方的,出身正是越侯府嫡系。


而此时,西宁侯府才看到越侯府两家举足轻重的姻亲。


越侯府的姻亲,其一,永宁侯府;其二,忠义侯府。


越侯府大不比前,哪怕许多故旧因着越侯府的失势而远去。但是,这个时候,人们重姻亲。越侯过逝,姻亲还是要走动的。


方柔直接堵了宗仁府的大门口儿。


方家族人装孙子过日子过了二十几年,如今早憋的够了。眼看自家族长竟被西宁侯路上活活打死,泥人儿尚有三分土性,当下就有方氏族人自带棍棒带着家下仆人围了西宁侯府。


就是李平舟素来厌恶方家,听闻这等事,亦道,“猖厥至此,法理安在。”


西宁侯本来想着出去找人商议,或是进宫求情,此时却是连家门口儿都出不去。接着,宗人府的人就到了,直接将西宁侯带去宗仁府审讯,另外涉事侍卫一应下了刑部大狱。


当下,西宁侯府乱作一团。


西宁侯在宗仁府门外见到了一身素缟的方柔,在此时,不管是出自本心还是要做秀,西宁侯忍不住顿住脚,沉声道,“我实在不知,那是越侯。我对不住你父亲。”


方柔静静的站在宗仁府石阶一畔,守着越侯的棺木。此时,方柔向西宁侯的目光如同钢铁一般,她忽地一俯身,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父亲的棺木,脸上露出一抹少女的天真来,轻声问,“父亲,你看到西宁侯的报应了吗?”


原本方柔的声音极轻极浅,却不知怎地,仿佛忽然之间放大无数倍生生印入西宁侯的耳膜大脑里。没来由地,西宁侯身上一寒。此时,忽而一阵凉风袭来,西宁侯不由打了个冷颤。再望向越侯的棺木时,西宁侯脸色突地一白,赶紧抬脚进了宗人府去。


宗室交情亦是有好有差,譬如西宁侯,明湛虽然极是厌恶这等类人。不过,西宁侯与敦侯是莫逆之交,俩人是正经堂兄弟。


敦侯为西宁侯之事,颇多打点。


如今眼下却有个天赐良机,不是别的,正是越侯的丧事。


越侯这种死法儿,有人往方家吊丧者,见这座百年的府第已凋落至此,难免生出些寂寥不忍之心。


西宁侯府与忠义侯府皆去了人,敦侯亦带着妻子去上了柱香,有幸见到了忠义侯的亲妈,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简直是哭成个泪人儿,小方氏亦双眼红肿,方柔纤弱的简直风吹吹就能随风飘了去。方老太太由忠义侯与卫氏搀着,坐在椅中哭道,“老祖宗出兵放马,到了这辈儿,辉哥儿,你是一辈子的老实人哪,怎么就落得个街头横死呢!”


“就是太祖皇帝,也没这个规矩哪……”


“我的辉哥儿哪。”


老太太是真的伤心,娘家亲侄子,虽说落魄了,素来没有半点儿不好的,这乍去了,还是这种死法儿,怎不令人心伤难过呢。


老太太正拍着大腿痛哭,西宁侯夫人却忽然披麻戴孝的带着儿女们来了,一来就跪下请罪,眼圈儿通红道,“一条人命,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只求越侯在天之灵能宽恕我家侯爷的罪责。”说着三个响头叩到地上,洁白的额间一片青紫。


刚刚,这老太太还坐在椅中哭丧,如今一见西宁侯夫人等,顿时怒上心头,蹭地站起来,冲上去刚要搡一把过去,却忽然被方柔眼疾手快的伸手拦住。


西宁侯夫人好不失望,只要姓方的敢动手,她就能捡起三分理回来。


方柔温温柔柔道,“老姑,您可别碰西宁侯夫人,她想磕头就磕吧,想上香就上吧,想再打死两口子,也敬请随便,反正西宁侯府的霸道,满帝都城,谁不知道呢。”


“今天,老姑你碰西宁侯夫人一根手指,明日就不知道有什么没边沿儿的事儿要传出去呢。”方柔道,“我们方家,自老祖宗就随着太祖皇帝一道征伐疆场,家父无故被活活打死街头。就是太祖皇帝看到这等不肖子孙,也不会轻饶了西宁侯去。”


西宁侯夫人脊梁一软,落下一行泪来,“方姑娘,我家侯爷实在是无心之失。我愿意替侯爷给方侯偿命。”说着,西宁侯夫人腿一软,就要跪下来,方柔已经先一步跪给西宁侯夫人看,哀求道,“求夫人给我们方家人一条生路吧,我宁可死的是我。夫人,求您打死我,让我父亲活过来吧。”


西宁侯夫人腹中千般手段,面对着方柔,竟一样都使不出来,最后只得讪讪的回了西宁侯府。


方老太太年纪大了,至下午被儿子媳妇劝着回了府,末了叮嘱方柔,“别怕西宁侯府的人,有事只管派人过去跟我说。”


方柔道,“西宁侯夫人不过是为了保住爵位罢了。”


方老太太冷喝道,“他妄想!”


方柔低声道,“西宁侯不成了,到底还有儿子呢。”


此话一出,连忠义侯都多看了方柔一眼。方老太太此方明白方柔话中所言,沉声道,“丫头放心吧,有你表叔呢,我断不能叫西宁侯府的人如愿。”


方柔凄声叹道,“这个时候,也只有老姑是真心疼我们兄妹罢了。哥哥如今尚不得下床,我代父兄给老姑磕头了。”


“这是做什么。”方老太太扶住方柔要下拜的身子,不知不觉的已入了套儿,又是一行老泪,感叹道,“好孩子,你得撑住啊。如今这家里,还是得指望着你呢。”


这一幕,敦侯倒没瞧见,是给敦侯夫人看了出儿全的。


敦侯夫人跟着丈夫一道来的,回去与丈夫一说,啧啧叹道,“方家那丫头真是厉害,我看你也不用去忠义侯府了。这时候,忠义侯府不落井下石就罢了,哪个会帮着西宁侯说情呢。”


敦侯再三叹道,“西宁这个脾气,真是把他害惨了。”


越侯这样一死,明湛除了赏赐了丧仪,又将越侯一爵未降等就赏给了方慎一,也无朝臣站出来说些酸话啥的。毕竟,越侯这样的身份,又是死在宗室手里。


明湛也是姓凤的,有些补偿之心,也是人之常情,故此,越侯府原级袭爵。


接下来,就是关于西宁侯的处罚。


这案子好审的紧,涉事侍卫皆被押到刑部,再加上越侯府的控诉,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俱一五一十的招了。


明湛是个没啥忌讳的人,史书中记载,武皇帝在位期间,大赦的次数儿寥寥可数,就两回,一个是武皇帝登基时,天下大赦。最后一回,就是武皇帝退位,天下大赦。


而且,武皇帝杀人,绝对更不忌讳。


眼瞅着第二天就是万寿节了,这些动手的侍卫,一水儿的押到菜市口,正午时分,人头落地。至于西宁侯,夺爵圈禁。


其实夺爵也分两种,如衍圣公,明湛夺孔令德之爵,着令其本族堂弟袭之,算是一种夺爵的法子。另一种,就如夺临江侯之爵,夺就夺了,并无令其子袭爵旨意,就当从没有这个爵位一般。


西宁侯此事,宗室之中,不是没人说情,明湛只道,“皇亲之中,当初永宁侯的表哥犯了事儿,朕如何处置,你们当有所耳闻。宗室之中,咱们都是姓凤的,老祖宗打江山不容易,越侯乃先忠义靖国公之后,功勋后人,给西宁侯当街打死,此等猖獗,日常行事,可想而知。以后,你们俱可以以西宁侯为诫。”


西宁侯的爵位没了,妻以夫荣,西宁侯夫人的诰命自然也没了。


一时间,西宁侯府的尊荣悉付尘土。


明湛也算奇人,帝都又打又杀的,脑袋滚满地,人家照样过生日庆贺。就是有臣子劝明湛,那些动手把人打死的侍卫延期砍头,省的冲了皇帝陛下的寿宴。


皇帝陛下皆道,“添上些红,才喜庆呢。”


这次万寿节,人人过的恭谨异常。


明湛登基方一年,就夺了两个爵位。又赶上出了西宁侯这么档子事儿,人人皆多了三分小心,生怕哪里会触了皇帝陛下的霉头。


而在此时,一封来自云贵的奏章出现在了内阁的书桌上。


自来处理政事,除了极特殊的密折专奏,其余皆是由内阁先阅过,蓝批之后,明湛再行朱批,烙大印啥的。


这回,镇南王府的奏章并未走密章密奏,反是直接分到内阁这里来。内阁诸位大人没有不好奇的,依着规矩就先瞧了,这一瞧,大惊失色。


奏章是明淇写的,行文简单易懂,亦可由此看出云贵那块儿的教育水准的确比不上帝都,宁国长公主的文采比皇帝陛下强不到哪儿去。


内容如下:


明湛:


见字安。


如今,你在帝都为帝。镇南王府向来无干帝都之事,不过,你是我的同胞弟弟,你如今之境况,我甚是忧虑,故来此折,以问可安。


善棋侯已到云贵,听他的意思,是要迎皇伯父回帝都重掌朝政。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与其如此,不如你回云贵来。你是父王唯一之嫡子,云贵大臣,盼你回归之心,久矣。


这个逾越的女人!李平舟最看不中女人干政之事,偏偏明淇就是个例外,明淇非但干政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干政。如今连帝都之事都敢置喙,李平舟几乎要在内心深处冷哼两声了。


往下看,李平舟更气的脸都白了。


明淇写道:帝都形势复杂,非云贵可比。上有宗室皇亲,下有文武百官,哪个不是私情满腹。如今你承诺不留嗣尚且不能令他们满意,我想,恐怕你永远无法令他们满意了。


何必做这受气包儿的皇帝。


当初,难道是你上赶着要做皇室的储君吗?还是你非做皇帝不可呢?如今既有宗室欲重迎太上皇回帝都掌政,这些人,又将你置于何地?


依我看来,他们只是将你当做一个台阶,能踩下你,重迎太上皇理政,让他们忽然有了从龙拥立之功,岂不美哉。


明湛,自善棋侯之言行所见,我实在不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甚为忧之。如今你坐在龙椅上,他们恨不能将你拉下来,或者,是故意挑起你与皇伯父的不合,能两败俱伤最好。


其实依我看来,最美妙的结果并非是赶你下台,迎皇伯父回帝都。善棋侯意在挑动宗室与镇南王府失和,更于云贵插手镇南王府继承之事,其悖逆狂妄,勃勃野心,令我眼界大开。依善棋侯之意,最好我们一并死了,从而可以使他扶哪个稚龄皇孙上位。然后,野心家们就可以成为辅政大臣,甚至,可以效仿当年周公抱成王于膝上听政之事吧。


不过,现在还有周公吗?若是有周公,周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帝王被人算计吗?


现在的人,其目的不过是为了享受摄政之权势,周公之地位。以前,我无法想像帝都乱象至此的原因,如今见到善棋侯,此惑方解。


这就是著名的《宁国长公主致武皇帝书》了。


宁国长公主于整个大凤朝的历史中留下了浓重墨彩的一笔,这封信,其实论文采看,实在没啥好说的。但是,在被过度修饰的历史中,这是难得的,可由此窥其一斑的重要的史料记载。


明淇敢来这样一封奏章,自然已有所准备。


说句老实话,在内阁混的,都没傻子。就拿李平舟来说,宁国长公主的奏章虽然有几分不客气,不过,他看过之后心里还真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要说善棋侯没私心,这种话,假的让人张不开嘴。


其实大家都不是什么涉事未深青春幼稚的毛头小子了,凤景乾一旦回来,可能给帝都带来的执政上的改变,大家都心里有数,并且一直惴惴不安。


虽然这几位都是凤景乾用过的老臣,不过,明湛登基之后,可圈可点之处颇多。甚至公正的说一句,鞑靼人兵临帝都之事,再怎么算也算不到明湛的头上去。


人家才登基一年不到,遇到战事,似明湛这样处置,已非常难得。


与鞑靼之战,正经不能算到明湛执政的问题上。像杨守同,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叛变收买的。不过,盐课改制始于云贵,明湛一手操控,及至帝都,如今盐价下降至原本三成不到,天下百姓皆念及皇帝恩德。


甚至至如今,原本修道城墙得百万两银子,现在呢,七十万两就够了,里面还有十数万两是付给民工的工钱。


朝廷不抽丁,只要愿意出力气的,结了班子,按手艺论,每人每日多少银钱,还管一顿午饭。


现在,帝都之中,连城墙根子底下晒太阳的乞丐都少了许多。但凡有膀子力气的,宁可去卖力气为生,也好过沿街乞讨不是。


大家心里明白,明湛虽然有些小毛病,就是脾气,也不怎么样,而且,胆湛还有个让人忧心忡忡的做太后的亲妈。


但是,亦没人可以否认,明湛的确是有明君之资。


甚至,明湛的资质,其实更胜于太上皇。


内阁一时沉默,还是徐叁先开口道,“善棋侯奉圣命去给太上皇讲安,是不是仗着宗室身份,到镇南王府满口胡言、行止不宜,以至于令宁国长公主误会了朝廷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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